社保危机重重 国家必须担起责任

　　梁发芾

　　人大代表谢子龙调研发现：“虽然各地缴纳社保费率比例略有不同，但绝大部分省市缴纳比例都在工资总额40%以上。有的地区甚至超过工资的50%。”而在全球125个国家中，费率高于40%的只有11个国家，中国社保费率高于德国、美国，也高于同处亚洲的日本、韩国。

　　谢子龙的调研当然是有说服力的。以养老保险为例，我国单位和职工总共负担职工工资的28%。而美国用于养老的工薪税，雇员和雇主各负担6.2%，加起来也不过12.4%，大致是中国负担水平的一半。我国社保费率太高，已经严重影响到经济发展，使企业和缴费个人都无法负担。此事不但引起国务院副总理马凯的注意，而且一些外资正用实际行动作出回答。近来一些大型外企纷纷撤离中国，原因之一就是无法负担高昂的社保费。

　　现在人们大致认可这样一种选择：社保费率应该而且必须降低。事实上，近日国家已经调低了社保费中的失业保险费费率，由此前《失业保险条例》规定的3%统一降至2%。但是在40%的总费率中降低一个百分点，其减负的效果聊胜于无。只有其他保险费率也降低，才能达到减轻企业和职工负担的目的。要降低社保费率以减轻职工和企业的负担，降低区区几个百分点是不解决问题的，只有下降十个百分点，降到总费率在30%左右，减负的效果才能体现出来。

　　但是，除了失业保险外的其他几项社保费率降低的可能性有多大呢？社保中大头是养老保险，近些年各地有盈有亏，大方向是亏，而且在不远的将来，将会形成巨亏，缺口达到数十万亿元的天文数字。而降低费率将会使支出缺口更为巨大；社保中另一较大的基金是医保，前些年虽然医保有盈余，但是最近的报道显示，医保基金已经出现收不抵支的局面，将来的支付缺口也是巨大的。降费率的余地几乎没有。除了养老、医疗和失业保险外，另外还有工伤险和生育险，份额不大，即使全部取消，也不会对总体超过40%的社保费有什么大影响。这就是说，目前社保状况下，下调社保费率几乎没有什么空间。

　　那么，什么情况下，降低社保费率有可能呢？这里有两个选项。第一个选项是大幅度降低保障水平，即降低养老金，降低医保报销水平等，将来的支出下降了，对今天费率的压力将会减小；另一项选项是，国家负责任地将造成目前社保危局的核心问题，即当年的转型欠账予以清偿，减轻企业和职工的负担。

　　中国社保费率为什么会如此之高？根本原因在于，高费率是为养老医疗等转型改革支付成本。1997年建立社保保险制度的时候，大量已经退休或接近退休的人从来没有缴纳过养老金、医保金等社保费。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都无法补缴以前并未缴纳的费用，但已经退休和正要退休的职工，必须立即纳入社保体系，享受相应的权利，领取真金白银。当时，国家将未缴费的老人视同为以前缴纳了费用，可以直接领取退休金，并享受医保服务。由于退休的老人数量庞大，资金需求量非常大。为了使现收的钱够用于现付，社保费率被设计得非常高，而领取养老金的替代率则相对低，也就是征收的高费率和支付的低保障。但是即使这样，钱仍然不够，又将职工个人账户积累的基金挪用于当前的发放，成为典型的寅吃卯粮，形成所谓“个人账户空转”。这就是说，当时设计的“统账结合”变成一句空话，个人账户是空的，只是一个名词。

　　这是一笔巨大的转型成本。国家并未支付这一成本，而是将它转嫁给下一代，让下一代缴纳高费率，牺牲个人账户来消化转型成本。但是，在长达二十年的人口红利时期，仍然没有消化掉这个巨大包袱。随着人口红利消逝，老年社会加速到来，社保金支付的危局越来越严重了。

　　现在，社保体系遇到了两个空前挑战。一方面，按照目前的设计，将来有巨大支付缺口；另一方面，目前的高费率使得企业和个人无法负担，影响经济发展。这样将会对将来的支付带来更大冲击。高费率尚且有缺口，低费率当然会有更大的缺口。如果要解决眼前的危机，较大幅度地降低社保费率，那么，就只能通过降低将来的保障水平来应对此问题。所谓低保障，就是将来养老金的替代率，将会更低，医保报销的比例，也会更低。目前企业养老金替代率已经跌至国际警戒线以下，差不多是40%，而如果再下调替代率，或许将来的替代率可能就是20%或30%，也就是说，你如果在职时月薪万元，退休后养老金则不过两千三千。至于医保，也一样，一些服务和药品将不在报销目录内，报销的条件将更为苛刻，报销的比例也大大下降。

　　辛辛苦苦缴纳较为高昂的社保金，到头来却只能享受很低的保障，这难道是我们建立和实行的社保制度的初衷和目的吗？

　　实际上，当我们考察社保的高费率和将来支付困局的时候，决不能忘掉国家的责任。高费率也罢，低保障水平也好，其形成的根本原因，是国家在转型改革中没有支付转型成本，将这些成本完全转嫁给正在工作的一代职工。视同缴费的退休老人，他们拿低工资给国家做贡献，他们没有缴纳养老金，那么， 国家应该将这份养老金予以补偿。

　　社保危机重重，国家必须负起责任，支付当年拖欠的转型成本。那些当年没有缴纳养老金的无论是企业的职工，还是乡村的农民，都为国家的建设和积累做过贡献。国家目前所拥有的全世界无与伦比、存量及其巨大的国有资源和国有资产。这些财富属于全体中国人民，但却没有被很好地管理，这些国有资源国有资产产生的收益，应该拿出一部分，明确地用于充实社保基金，弥补社保缺口，作为国家清偿欠账的实际举措。社保缴费率应该降下来，但是社保保障水平不应该降下去。无论是将国企的一定比例的红利用于社保，还是将一部分国有股划归社保，甚至是出售国有资源国有资产充实社保，国家确实到了还账的时候了。